沿著「大溝溪生態治水園區」的緩坡行走,會發現今年的花海不是單純的色塊拼貼,而是一首用花寫成的「水紋詩」。設計者把「水淵」的意象揉進大地——那一彎彎的紫紅色帶,像河川最初的脈動,從高處俯瞰,彷彿有人把流動的時間按下暫停鍵,讓水紋在綠草上定格。於是,一串紅的艷、萬壽菊的燦、矮牽牛的輕、粉萼鼠尾草的靜,沿著想像中的水線交錯暈染;紫中透紅、紅裡泛橘,像黎明前最後一抹霞,被溫柔地揉進了冬日略顯蒼白的掌心。

俯身細看,每一朵花都在呼吸。一串紅的唇形花瓣含著蜜,吸引來肥胖的蜜蜂,牠們把身子埋進花筒,翅膀振動成模糊的小風扇;萬壽菊的瓣端微微捲翹,像小女孩刻意燙彎的睫毛,兜住一滴不肯滑落的露水;矮牽牛薄如蟬翼的瓣緣,被陽光透射成半透明的粉紫,彷若少女第一次心動時臉頰的色澤;粉萼鼠尾草則安靜許多,修長的穗狀花序低低垂首,像哲人傾聽大地的耳語。風掠過,整片花海便輕輕翻頁,發出極細極細的沙沙聲——那是冬天難得的溫柔,也是土地對旅人說的悄悄話。

花海之外,生態的舞臺熱鬧得更像一齣無聲的音樂劇。白鷺鷥是穿白衣的優雅舞者,單腳立在淺水裡,忽而振翅,掠過水麗花豔,留下一道俐落的剪影;灰松鼠是愛湊熱鬧的小丑,沿著欒樹躍下,尾巴像一把蓬鬆的筆刷,在藍天上刷過一道弧線;偶爾還能撞見野兔,豎起半透明的粉紅耳殼,在萬壽菊叢中探頭探腦,彷彿在確認人們是否也帶著善意。孩子們蹲下,小手輕輕捧著空氣,嘴裡發出「嘖嘖」的邀請聲;鏡頭後的攝影愛好者屏息,快門聲則像一陣細碎的雨,把瞬間收進永恆。

大溝溪原本是山洪的通道,經年治水後,如今化身「會呼吸的河」。混凝土被扒除,取而代之的是緩坡、草溝與濕地。洪水來時,這裡是調節的肚量;洪水退後,則成為市民親水的客廳。冬季花海正是水利處遞出的「邀請函」——邀人們來見證:原來防洪也能與美學共生,工程也能與詩意握手。
